『說再見』

時裝周結束之後, 逐漸增多的工作讓原詡開始忙碌起來。

蘇惟一一替他篩選, 挑選過程極其嚴格，幾乎每一個接下的工作, 都會令他增加一部分的人氣。十一月的時候，他開了才三個月的微博粉絲人數突破了八百萬。

開始有粉絲自發組織去他拍戲的地方探班，送各種禮物卡片表示支持。

隨著他工作量的變大, 單憑蘇惟一個人已經應付不來，她找藝人總監談了一次, 幫他調了兩個老實的助理過來。原詡尚在上升階段，助理不需要多聰明能幹，老實的肯做事的就行。

至於阮成澤, 從巴黎回來之後，他新的電影項目啟動了，這部電影是M&S影視分部這一年重點打造的三部大片之一。

雖然之前因為照片事件令他的形象有所損害, 但他畢竟是阮成澤, 喜歡他的鐵粉太多，人氣竟沒半點滑坡。再加上這個角色原本就是自家公司替他選定的, 所以他回來後沒多久便隨劇組去了G城拍戲。

電影根據人氣網絡小說改編，編劇正是龐真, 因為是現代劇, 周期不會太長, 估計兩三個月的時間就能殺青。

放在以往，這點時間對阮成澤來說眨眼即過。

可現在卻不同了，他拍戲要去G城, 距離Z城坐飛機要兩個多小時，而蘇惟卻因為原詡不得不留在Z城，他想見她一面都難。

這對已經習慣了擁她入眠的他來說，簡直是折磨——雖然，擁她入眠又不能做什麽這件事本身也挺折磨的……

為此，阮成澤開始懷念她還在他身邊做助理的日子，並同時計劃著殺青後的某個悠長假期。

“你剛剛說去哪？”她不是沒聽清楚，只是想確定自己沒有聽錯。

“肯尼亞。”電話那頭的人不太耐煩的重覆。

“你知道肯尼亞在哪麽？”

“蘇惟！”這次是警告的口吻。

“我只是想讓你明白，你計劃去的地方在哪裏，是個什麽樣的情況。”

“你不是去過麽，有你陪我就行了。”

“我是去過，但即便是現在，那裏有些地區的狀況你依然無法想象。”

“我有心理準備，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去。”

“商郁同意嗎？”

“我會有辦法讓他同意的。”

“那你先讓他同意了，再來和我計劃。”

她靜淡的語調聽得他很是不爽，他們已經一個多月沒見了，她就不能表現的溫柔一點？

他沈默片刻，問她：“你還有沒有事和我說？沒有我掛了。”

“沒有，那你掛吧，記得多休息。”

在她掛斷之前，他突然道，“蘇惟，我明天要拍吻&戲。”

“噢。”

“導演今天和我說了，大約要拍三分鐘，是舌%吻。”

不知怎麽的，聽到最後兩個字，她倒是有點想笑，“那祝你盡量一次過。”

“……”阮成澤努力忍著不把手機摔出去的沖動，一字一句道，“蘇惟，你說句想我會死嗎？”

她終於忍不出笑出聲來。

“笑什麽笑！”

“Yves，如果你很想我，為什麽總是不肯直接說呢？”

“少羅嗦，你到底想不想？”

她好不容易才收住笑，慢慢朝電話那頭的人道，“我當然想你，怎麽可能會不想。特別這幾天溫度開始降了，你不在我一個人睡覺很冷。Yves，我不是那種喜歡把所有話都掛在嘴邊的女人，可如果你想聽，我願意多說幾遍。我很想你，非常想你，從你去G城的第一天開始就一直在想你。”

電話那頭的人沈默了，隔了很久，他才匆忙且潦草說了句晚安，然後掛上電話。

他電話掛的太快，其實她原本還有另一件事想告訴他。

原詡的事業已經回到正軌，未來一年的工作計劃她也已經給他安排好了大概，所以也或許到了她應該抽身的時候。

次日，蘇惟早早去了M&S，準備見一見公司安排給原詡的新經紀人。

對方是個很年輕的女性，不過二十幾歲，但是很會說話，也很有禮貌，一見她就蘇惟姐蘇惟姐的叫。她知道經紀人這職位和助理不同，不精明是會讓藝人吃虧的，但也怕對方太精明，慢慢的只看重利益，而忽略藝人本身。

所以，最關鍵的還是看原詡明年和公司的合同怎麽簽。

他如今已經翻身，雖然還有半年才是合同到期日，但藝人總監卻在介紹新經紀人的同時給她看了新的合約。

裏面，對一些具體的事項有很清楚的規定，不得不說，這些規定還是比較偏向原詡的。

“BOSS打過招呼，所以你放心，M&S不會虧待原詡的。”

三人正談著，卻被推門進來的原詡給打斷。

他擰眉掃過室內的三個人，上前拽起蘇惟，“跟我來一下！”

他的手勁很大，緊扣在她手腕上，一路都一言不發，臉色很是沈冷。公司裏的工作人員都朝他們投去好奇目光，他卻不管不顧，始終拽著她，坐電梯下到停車場，將她塞入一旁的極光攬勝。

這輛車是他不久前新買的，雖然品牌和價位都比之前那輛高了不止一個檔次，但是款式依舊是他喜歡的那類。

車子駛離公司，駛上大道，一路朝城東而去。最後，駛入一片高級小區，在一棟公寓樓前停下。

“去哪？”她問他，但他依舊不語，打開車門將她拉下車，進了電梯，來到頂樓十層。

這時一套錯層公寓，每一層的高度都在三米到四米之間，公寓不大，估計上下加起來一百七八平米左右，但是已經裝修好了，極簡風格，色彩基調為米白和純白，原木風，樓下為客廳、開放式廚房以及兩間類似書房的房間。

她尚在看，男人的聲音自她身後響起，“為什麽問都不問我一聲，就擅自幫我找經紀人？”

“我只是先看一看，如果覺得合適會和你說，最後再讓你自己決定。”蘇惟轉身與他對視。

“你沒有聽懂我的意思！”他有些煩躁，解松了領帶，將它隨手丟到一邊，“我不需要新的經紀人，我有你在！”

“我知道你不信任別人，但是你最近工作越來越多，很多事情我已經應付不來了。我畢竟不是真正的經紀人，我雖然知道應該怎麽去推動你，可是一些事我仍然沒有經驗，必須有個真正能幫你的人在你身邊——”

“我不要別人！我也根本沒打算繼續和公司簽約！”他赫然打斷她，情緒有些激動。她很少看到他這個樣子，清俊的臉孔甚至因為怒火而有些扭曲，“看到這裏沒有，這是我們以後的辦公室。合約期滿後，我不會再和公司續約，我們兩個可以創立自己的公司，我有你就夠了！”

蘇惟靜靜看著他，好一會，才開口道，“但我不可能永遠在你身邊。”

他的眼神微微一顫，什麽都沒說。

“我還是會幫你，但不可能一直陪在你身邊。”她知道，有些話還是得說出來，“我有其他的工作，以後可能一半時間都不在國內。等到結婚之後，時間會更少——”

“你要和他結婚？”他臉色一變，眸底有荒蕪的暗色蔓延開，他怔怔望著她，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，“你怎麽可能和他結婚？他那樣的人，怎麽會真心對你？在一起幾個月，也夠了，你們差不多應該分手了！”

“所以，你一直是這樣想的？”蘇惟看著他，眸光一點點暗下，“所以，你在巴黎說的那些話都不是真的？你一直覺得我早晚會和他分開，所以才假裝你都明白，假裝你都可以放下？”

這兩個月來，他始終笑容以待，偶爾還會站在兄長的角度詢問她和他之間是否順利，那般毫無破綻的關心之色，慢慢的讓她以為他真的已經放下了。

甚至，最近有媒體拍到他和一個年輕女性數次出入餐廳、咖啡廳的照片。

她向他問起這件事的時候，他還告訴她，只是了解階段，所以不想公開。

她都當真了，她從來沒想過那些居然都是演戲！他居然把他的演技用在了她的身上！

“Aurora……”他明顯慌了，看著她，緩步朝她走去，“別離開，也別和他結婚，我一直在努力，馬上我就能回到以往的巔峰狀態了，不！我會超越以前的自己，我會更成功，到那時我們會是很般配的一對。我會告訴記者，在你還那麽小的時候，我們認識了，你暗戀我很多年，可是我卻錯過了你。還好，你找到了我，我們最終還是在一起了！Aurora，我們在一起一定會很幸福，我一直都喜歡安靜乖巧的類型，我們兩個——”

“原詡，我愛的是他。”她打斷了他，她不得不打斷。

“別說了……”他按著她肩膀，手指在顫抖。

“你是我的家人，可是阮成澤，他才是我想共度一生的那個人——”她的話，被他突然用力的手指中止。

男人的力道大的驚人，狠狠捏住她肩膀，像是要把那裏捏碎。

她被他重重摜向廚房的流理臺，她腰間一痛，努力撐住流理臺邊沿才沒讓自己倒下去。她按著被捏痛的肩膀，擡頭看他，他的眼底盛滿了怒火，那目光可怕極了，似乎只要她再多說一個字，他就會狠狠揪起她再度將她摜向地面。

是真的，原來白夏虞說的都是真的。

她垂下眼簾，身體的痛卻遠遠不及心底的痛。她想開口說一些話，質問他的，怒斥他的，還是傷心無措讓他悔悟的？

可最後，她什麽都說不出來，只是輕輕叫了聲他的名字，“原詡……”

那聲音，淡淡的，靜靜的，卻帶著說不出來的傷心失望。他赫然清醒過來，上前扶住她，在她腰間和肩膀查看。可是還沒等她站直身體，他扶著她腰身的手指卻停下來，緊接著，又開始緩緩在那裏收緊。

她已經有了點預感，但想躲已經晚了。

男人的唇冰冷而柔軟，像是冬夜突至的暴雨，狠狠打在她唇上。

她還沒來得及咬緊牙關，他的舌尖就探了進來，她聽見他赫然沈重起來的喘息，伴隨而來的是他唇舌瘋狂的糾%纏。

他將她用力按在流理臺上，扣住她雙手，隨後將身體壓了上來。

他的氣息又急又重，勾著她的舌尖幾乎要將她吞噬，他的氣息裏有香煙的味道，她不喜歡。他的嘴唇太過溫涼，她也不喜歡。

可他的吻卻越來越烈，仿佛無比沈迷於與她的唇%舌&糾&纏，就像是初嘗情&欲的人，完全失控，渴&求著她，摸索著她，甚至開始去解自己的皮帶……

突兀的電話鈴聲響起，他動作一滯，在這瞬間，他看清了身下人的表情。她眼底隱隱帶著水光，但是她沒有哭出來，那看著他的眼神，不是驚嚇，不是悲傷難過，而是厭惡……

因為厭惡他的觸碰，所以連眼淚都忍著不肯流？

他的心仿佛一下子掉入冰冷的水裏，他問自己，他在做什麽？傷害一個為了他做了那麽多犧牲的女人？傷害那個曾被自己親手救起，寵溺呵護的孩子？

他到底在做什麽？

“對不起……”他顫抖著松開她，一步步後退，直至認為自己和她保持了足夠安全的距離。

蘇惟攏起衣領，撐起身體下了流理臺，靠在那裏微微喘息，“你所謂的喜歡就是剛才那樣麽？”

他側頭，避開了她的視線，“我還是傷了你的心，對不對？”就像他曾經傷了另一個人的心，在最好的年華遇到，彼此都是彼此的初戀，可是卻因為她的不忠讓這樣完美無瑕的愛情出現了汙點！即便他再怎麽想要挽留，卻始終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。

他再一次後退，直至後背靠上冰冷墻壁，“Aurora，我沒有辦法繼續看著你了，只要你還在這裏，我想奪回你的想法就永遠不會停止……我們沒辦法一起走下去……所以，你離開吧，我同意了！”

她沒有說話，盡量穩住腳步朝門口走去。

大門被打開的時候，他聽見了她的聲音，依然是靜淡而柔和的聲線，只是這次裏面多了些悲涼和傷感，她說，“再見，原詡。”

再見，其實應該是不再見。

有些畫面，註定成為回憶，一如那年那個寒冷的馬賽之夜。有些人，或許遠遠離開不再見面才是最好的。

大門被關上。

他沿著墻沿緩緩坐在地上，“再見，Aurora……”

如果再給他一次，讓他重新選擇，那年他會認真開車。這樣他就不會撞到白夏虞，沒有認識她，他會依照約定去法國看他的Aurora。

他會驚喜於她的成長和美麗，她也能從他手裏親手接過禮物。

再以後，他們不光只是通信，他們會打電話，她會給他寄照片。她是他的洛麗塔，他會一直去看望她，每一年都陪她過生日，等到她成年那天，他會帶著她離開法國。

然後，他們會戀愛。

再然後，他會求婚。

她個性恬淡安靜，他亦是。

她從八歲開始人生裏就只有他一個，他也一樣，從十八歲開始，生活裏就只有她一個女孩子。

他們會是彼此的初戀。

他們性格相和，即便矛盾爭吵也會很快沒事。

然後，他們會很幸福……

如果，可以有如果的話。

他這一生，會不會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種樣子？

只是，他想他永遠都無法知道了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 哎喲~~~其實我更愛原詡=3=~~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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